一直以来,对于文艺、科学等等人类思想的方方面面,我都抱有广泛(当然不免浅薄)的兴趣。潘光旦译《性心理学》中有这样一段:“这些古代的启蒙制度是完整的,是以囫囵的人格做对象的,我们到今日才算有一个‘完人’、‘成人’或‘通人’的自觉也未始不是这种制度之赐。不过近代的教育却反而不足以语此,它的对象不是生命的全部,而是生命的一部分,特别是赚钱吃饭的那一部分。”其中描述的那种“以囫囵的人格做对象”的教育,令我大受感动,悠然神往。我渴望着有一天扪心自问时,能无愧于先祖的文化,无愧于未来的时空,无愧于地上的生灵,无愧于天际的星体——也就是说,我接受了基本的、全面的教育,我的思想有所凭借,但无所拘泥。( HTtPs://wWW.HaoHaowenkU.COM/ )
甚至曾写下这样的目标:“在大学之前完成通识教育。”这并非幻想,中国古代与欧洲近代的教育都是如此。查阅古今中外人物生平,无不在成年之前就已博览群书,洞察世事,青年时期即投入事业——文艺的、科学的、政治的。
这个雄心最终没能实现。正值高三,学校试图用试卷和课本填满学生的课余生活,我虽没依学校的意思成为做题高手,但在焦虑和消沉方面浪费掉大量时间。与此同时,一个奇妙的转变悄然发生:不知是否受了各大学宣传与互联网媒体的影响,我之通识教育情怀渐渐具象为对大学和所谓“高等教育”的想象,把高中靠自律没能完成的宏愿寄望于大学教育。
如今,大学第二学期过半,我发现当时实在是大错特错了。普及了的高等教育已不可能做到当年“精英”们享受的“通识”。今日之大学倒确如那段话中的反面描述:“它的对象不是生命的全部,而是生命的一部分,特别是赚钱吃饭的那一部分。”这与哪所学校、什么专业无关。我的惭愧之情一丝一毫没有减退,掌握了大量冗余的知识,对于“基本的教育”还摸不到边界……至于大学课程,终究是任务式、应用式的,一个已完成通识性“基本教育”的人,自能在这种“应用教育”中游刃有余,一个在义务教育中培养起某类专门爱好的人,也能在现有模式下自得其乐,但一个对“基本教育”的缺失满怀愧疚的人,如何能心安理得靠完成任务来麻痹自己?
申请休学一年,就是试图从这种精神畸形的状态中解脱出来。通识教育当然不会只费一年之功,但尽可能减少惭愧应当可以做到。通识目标不变,大学之路不通,理应另择他途。我没有详细到某月某日的工作计划,但相信以人格为对象的教育应当建立在大量的阅读与自然劳动之上,这是与大学紧张的任务型氛围不相适应的。